紧急叫停此案暂缓执行

  为阅读的明白性起见，本文先予介绍一个技术问题。在农村，入户照明电线均是绝缘胶皮线，户外托载该胶皮线的是一根不带电只起承载作用的纲绳。本文要介绍的，就是这种本来不带电的承载钢绳却带了电且发生了死人的事故。

  事发2003年8月13日上午10时许。四川省中江县兴隆镇河坝村4社村民封德富15岁的儿子封超，回家路经村民封德章已拆除的旧房处时，被吊在村民封德东房后挑梁上的一节带电承载钢绳击倒，当场死亡。事故发生后，兴隆镇专职电工陈某、兴隆派出所民警现场勘查，“肇事”的承载钢绳系封德章拆旧房时，电工陈某将端头缠在了村民封德东的挑梁上，该端头吊下约一米，少年封超路过时，不慎碰到钢绳，这条本来不带电的纲绳，却莫名其妙带电致封超死亡。勘查人员几经查看，却未查出钢绳带电原因。

  后来，勘验人员发现，村民封纪华修新房时，从旧房处加设了一条通往新房的照明电线，为图省事，该电线直接缠在了封德章、封德东、封纪华、封德松、曾道武等5户村民共用的那根承载钢绳上。

  但是，经关掉封纪华家的电闸，封纪华家所有电路都没电了，而承载钢绳却奇怪地仍然有电。

  勘查人员实在查不出原因，派出所就把封纪华通往新修房屋的电线端头剪了一节，准备拿去作技术鉴定。

  事发后，兴隆派出所主持调解，认为封德章拆旧房时把钢绳缠在他人挑梁上并吊下一段，有过错。而封纪华修新房时，在个体户李绍荣处购买了电线且是李绍荣请的无资质电工私拉乱接，也有责任。兴隆镇供电所专职电工在拆除封德章旧房的电表时，未拆电线和承载钢绳，有一定责任。

  在派出所调解下，达成协议，由封德章、李绍荣、兴隆供电所补偿封超因触电死亡补偿费分别为2000元、1500元、5000元。

  之后，封超之父封德富以德阳业电局中江供电公司疏于供电设施的运行管理，未在用户进线处安装触电漏电保护设施为由，状告中江供电公司，要求赔偿封超触电死亡补偿费、丧葬费共计110600元。

  2004年1月6日，中江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认为，致封超触电死亡的线路产权系村社，没有证据证明中江供电公司有对涉讼触电事故线路有法定的或约定的管理、维护及安装触电漏电保护设施的义务，亦不能证明被告对封超的死亡后果有过错。原告的诉求不予支持，驳回诉讼。原告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4月21日，德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封德富死了儿子，打了两场官司均告败诉，诉讼费、请律师的代理费，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多元。人死了，钱也蚀了，真可谓“人财两空”。封德富怎么也想不通。

  这时候有人对他说，一审二审判决书上都说，封纪华家缠绕在共用承载钢绳上的电线绝缘层破损，雨后潮湿使承载钢绳导电致封超死亡，这个责任应在封纪华。这根承载钢绳是几家人共用，共用的几家人以及给封纪华拉电线的人都该担责。

  于是，封德富的妻子李付兰，即于2004年7月9日，把钢绳使用人封纪华、封德章、封德东及个体经营户李绍荣等告上法庭，要求判令4被告赔偿其子死亡的各种损失6.3万余元。

  8月13日，中江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本案，原告一口咬定是封纪华修新房时在个体户李绍荣处购买的电线缠绕在承载钢绳上，因绝缘胶皮破损漏电致钢绳带电导致封超触电死亡，封纪华应负赔偿的主要责任。

  被告封纪华当即辩称，他所缠绕在承载纲绳上的电线至今还在原处未予移动，就没有破损。如果说电线质量差根本就不绝缘，那么派出所已取了一段样品去作技术鉴定，如果鉴定电线确实有问题，该我承担的责任我完全承担。

  封纪华还说，他已经找到钢绳带电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封德章拆除旧房后，把钢绳缠在封德东屋后的挑梁上，因为没有绷紧，松驰而搭在了封德东家的电线上，而搭线处恰恰破损漏电，故请求法院查明钢绳带电的真正原因，公正判决。

  据封纪华的书面材料反映，庭审中，办案人员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却对他说，派出所从你家剪去的电线找不到了，无法作鉴定了。人家死了一个人，总得有点补偿嘛。你家又不是很穷，修得起那么漂亮的楼房，你就赔个万把块钱把事情了了算了。这样吧，你同意调解，就按6万元的30%计算。

  封纪华不同意这样调解，主持人又往下降，后来降到11000元。主持人说，如果你不同意调解，法院硬判，至少判赔40%，那就是2万多元。你是愿出1.1万，还是愿出2万多元。

  封纪华是个老实人，一时间竟没从事实证据上力争维护自己的权益，却在1.1万元和2万多元的比较中，感到少出1万元还是要划算一些。于是同意了调解。

  原告李付兰也表示放弃其他诉求，降低赔付标准。于是，便达成协议，由封纪华赔付11000元、封德章、李绍荣、封德东各赔付800元、800元、600元，并限8月23日前付清。协议经双方当事人确认无误，捺印或签名后即发生法律效力。

  回到家中，老实巴交的封纪华唉声叹气，心里隐隐感到那1.1万元有点冤，冤就冤在派出所不该把剪去作鉴定的电线弄没了，无法作鉴定了。

  封纪华想，派出所当时剪去电线，还翻来覆去拍了好多照片，那么重要的证据关系到人命大事，怎么会把电线弄丢了呢。他决定去派出所问个清楚。主意打定，他便去找自己初中时的一个同学杨大咏，商量着怎样讨个清白。

  8月14日，封纪华和老同学杨大咏来到兴隆派出所询问电线是不是如法院所说已被搞没了，派出所经办民警说，电线根本没弄丢，并且还有照片。民警还说，法院根本就没找过派出所，他们怎么会说弄丢了呢。

  派出所民警还说，你们要求鉴定，一定要通过法律手续，派出所不可能把证据交给你们个人。

  封纪华和老同学认为派出所说得在理，就赶紧写了个申请送到中江县公安局，请求公安局领导过问此事，把派出所保存的电线送去鉴定。公安局领导热情接待了封纪华，并指示有关部门打电话给兴隆派出所询问了电线的情况，派出所回复说，电线和照片都在，若需要送鉴定，可随时来取。

  得知证据材料还在，封纪华和老同学商量认为，先不要求鉴定，首先得赶在法院的调解协议送达之前申请中止协议，并要求作技术鉴定。

  对此，人称“土律师”的杨大咏回家赶紧代拟了一份申诉，于8月19日送到中江县法院，请求法院提取证据证物进行技术鉴定并勘查现场，找出漏电真正原因后重新审理此案。

  然而，申请送去了法院，法院却仍于8月24日送达调解协议书。这一次，封纪华已不再那么“老实”，他拒绝在送达回执上签字。

  根据民诉法第九十一条“调解未达成协议或者调解书送达前一方反悔的，人民法院应当及时判决”之规定，拒绝签收调解协议的封纪华赓即向中江县法院口头要求做证物鉴定和现场勘查，重新审理。

  但法院方面却于28日送达执行通知，通知书上写的是要求封纪华于8月26日当日履行协议约定的义务，其在送达执行通知书时，却又叫封纪华于9月7日把钱交到法院，否则法院就要查封房屋。

  9月7日，封纪华来到法院执行庭，接待法官问他，把钱带来了吗，他说没带，家里也没钱。法官问他，你家修的房子花了多少钱，他说花了6万多，法官说，你信不信，一万元我就给你卖了！还说，回去拉点火砖来搁起（意即查封房子时作围墙用——笔者注），我们来查封房子。

  虽然老实巴交，但却柔中有刚的封纪华，被法官说得火起，分辩说，他缠绕的电线并未漏电，再说那根共用承载钢绳本来就有他家使用的份，他一再要求对电线作鉴定，法院却不讲根据，枉法要他承担相应的责任。说的是承担30%可是其他几家一共才承担了2000元，法院断案不公，我就是不服。

  封纪华对笔者说，他的话惹恼了法官，法官说，其他的我不管，我只管执行。法官还把一副手铐往桌上一拍，说他还可以抓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跟封纪华一起去法院的杨大咏见“情况不妙”，赶紧出面“打圆场”请求暂缓，等回家筹了钱就送来。法官同意给5天时间筹钱，要求下周星期一（9月7日是星期二）即9月13日一定要把钱送来。

  出了法院，气愤的封纪华随即来到县检察院反映，检察院认为，此系调解的案件，检察院不能抗诉，建议拿到有力证据直接到法院申诉。

  于是，封纪华就赶到兴隆派出所，询问是否把电线送去鉴定了，如果没有送，就请派出所把检材移交给法院。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几天前派出所说检材还在，这天派出所却说，电线已扔到垃圾里去了，照片效果太差，看不出来，也扔了。派出所还说，这案子不关他们的事，以后别找派出所了。

  封纪华疑惑不解，派出所前后几天咋说法就不一样呢。他怀疑这中间有鬼。杨大咏说，这事儿要抓紧，得自己掌握证据。于是，他们赶紧回家，从上次派出所剪电线的端头处又剪了一节电线，立即赶到德阳，经质检部门仔细检验，该电线质量优良，符合国家品质衡量准则，根本不存在质劣导电的问题。

  这是自行送检得出的结论，虽然不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但是通过质检，封纪华心里却更踏实了。他认为，自家的电线根本没问题，而且当初缠绕承载纲绳的线段至今还没变动，完全经得起鉴定。法院无中生有却说是他家的电线破损导电，完全是没有根据的主观臆断。

  既然已经到了德阳，干脆就向中院反映反映。于是，封纪华来到德阳中院，一位姓江的法官看了材料，认为此案疑点颇多，就把材料留下，说给领导汇报了再作答复。

  出了中院，封纪华和老同学走在大街上，看到街上走着几位军人，二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找军分区。

  二人为啥想到了军分区？原来，封纪华和杨大咏两人的儿子都是现役军人，而且是战友，9年前一同入伍，同在一个部队，同是三级士官。作为军属，家有不平事，可不能请求部队给予关注泥。

  带着这样的一个问题，封纪华来到德阳军分区说明了情况，军分区政治部一位姓李的干事当即给中江县武装部政工科打电话，科长王苛叫封纪华回中江，武装部一定出面协调此案。

  封纪华马不停蹄赶到中江县武装部，王科长看完材料，当即向中江县公安局电话询问了相关情况，认为此案确实有不公正的地方。王科长是中江县法院军人维权法庭陪审员，他当即给军人维权法庭庭长、也是中江县法院民庭庭长曾天云反映了情况，曾庭长叫等侯通知，待给院领导汇报后再作答复。

  过了一天，武装部王科长打电话通知封纪华，叫封纪华去法院。封纪华赶到法院，分管民庭的唐副院长与民庭曾庭长、执行局丁局长当场商定，封纪华这个案子暂缓执行，待查清事实后重新审理。

  这桩案件虽不是什么大案要案，但它却暴露了基层法制部门的诸多问题。“土律师”杨大咏说，他认为，此案公、法、司三方面都有诸多不是。

  首先，派出所出了现场，搜集了证物，如果不该公安管的案子，就应该及时移交证物或妥为保管，怎么随意就把证物处理掉了呢。

  第三，法院审理中，也没有严格审查证据。比如，此案原一审二审都说是封纪华家的电线破损漏电，证据呢，就没有证据嘛。后来李付兰又告，封纪华提出作物证鉴定，并要求现场勘查，可法院却既不提取证物作鉴定，又不作现场勘查，就想当然地认为封纪华有责而主持调解，其调解的一系列作法又不规范，有点糊弄普通老百姓。

  杨大咏说，他认为，封德章拆除旧房时，请的是兴隆供电所的专职电工陈某，陈某拆了电表，未拆电线，而且对遗留的承载钢绳是否固定稳妥、会不会产生不良后果应该有预见，正是遗留钢绳未绷紧而搭在有破损的电线上导了电，这个责任，电工陈某应负过错责任。陈某履行的是职务行为，因此，这个责任应该由供电部门承担。封德富状告供电部门，一、二审均败诉，原因主要在于其代理人没尽到取证的责任，法庭上没提供供电所有过错的证据。

  笔者披露此案的前期情况，其用意也在于，真实的生活中人们难免不遇到一些打官司的事儿，打起官司来，一定要请个尽力的代理人，要有强有力的证据，要不然，花了钱，劳了神，该胜的官司却胜不了，那就只有干怄了。同时，此案也暴露出基层公安和法院的不公，如果都像这个案子中的办案人员那样办理案件，这个社会，哪里又有公正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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